▲《瘗鹤铭》部分文字拓片 《瘗鹤铭》的悬念 年12月8日下午,侵华日军第13师团天谷、安达两部队,用大炮轰开镇江南门,置古城于水火。与此同时,一艘悬挂太阳旗的快艇隐身在硝烟中,直扑孤悬于长江与京杭运河交汇处的焦山岛。别看鬼子数量不多,但他们却是日本“金百合计划”专家组成员,受天皇密令,专为掠夺中国文物而来。此行目标是搜寻一块垂涎已久的书法瑰宝《瘗鹤铭》残碑。 日文是在汉字的基础上创制的,古代日本的书法家无不是靠临写中国碑帖成长起来的。如平安时代(-)书界第一高手空海,被誉为日本王羲之;书法家嵯峨天皇承袭的是唐代欧阳询书体;江户时代(-)晩期越后国(今新潟县)光昭寺法师大愚良宽,正是因为研习推广《瘗鹤铭》才得以成为书界一代宗师。此时,日本人却用野蛮对付文明,变窥视为公开抢劫了。可令他们失望的是,即便把收藏残碑的定慧寺翻了个底朝天,始终一无所获。其实,早在前一天,定慧寺群僧在雪烦法师的指挥下,把《瘗鹤铭》残石推倒,埋藏在焦山脚下隐僻之处,方才逃过此劫。 ▲《瘗鹤铭》五石整拓本,清中期拓。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▲现于焦山瘗鹤铭亭中的五方《瘗鹤铭》原石 ▲瘗鹤铭亭 “瘗”读yì,作“埋葬”解,古文中常用,如称殉葬的金玉器物为“瘗藏(yìcáng)”:美女离世被喻作“瘗玉埋香”等等。用现代语言来解释,所谓《瘗鹤铭》不过是一篇埋葬家鹤的祭文,但是,这块立于焦山西麓峭壁上的摩崖石刻,在书法史上却具有标志性的意义,它不同凡响的艺术价值、扑朔迷离的“身世”以及跌宕多舛的命运,一直成为历代方家高堂书斋之议题,升斗小民街头巷尾之谈资。 领冠古今之作 引无数名家折腰 据宋代著名书法家黄长睿考证,《瘗鹤铭》镌刻于南朝梁天监十三年()。内容虽不出奇,但书法却非同一般:落笔超逸,点画灵动;宽绰舒隽,恬淡冲融;古拙奇峭,飞逸伟雄;超凡脱俗,道骨仙风。前承魏晋,后启隋唐。既有北朝书法的奇肆纵放,又有南朝书法的圆转潇洒;既有隶书的厚重古朴,又有楷书的规矩端庄。源自篆隶,归于行楷,是楷隶相间的经典之作。古今但凡习字之人无不以此为师,各朝书家多有仿墨传世。 历代名流对《瘗鹤铭》的好评亦不胜枚举,北宋诗词兼优的书法家黄庭坚认为:“《瘗鹤铭》,大字之祖也”;“大字无过《瘗鹤铭》”;“其胜乃不可貌”以及“欲学书者当以丹阳《瘗鹤铭》字为则”。南宋书法家曹士冕著《法帖谱系》云:“焦山《瘗鹤铭》笔法之妙,为书家冠冕。”明代学者王世祯评价:“此铭古朴奇峭,雄伟飞扬,固书家之雄。”清著名书法家、文学家、金石学家翁方纲说:“寥寥乎数十字之仅存,而赅兼上下数千年之字学。六朝诸家之神气,悉举而淹贯之。”清书学理论家包世臣在《艺舟双辑》中称:“南朝遗迹唯《鹤铭》、《石阙》二种,萧散骏逸,殊途同归。”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在《艺概》中说:“《瘗鹤铭》剥蚀已甚,然存字虽少,其举止历落,气体宏逸,令人味之不尽。”近代著名政治思想家、学者康有为赞曰:“溯自有唐以降,楷书之传世者不啻汗牛充栋。但大字之妙莫过于瘗鹤铭。因其魄力雄伟,如龙奔江海,虎震山岳。” ▲北宋·米芾观《瘗鹤铭》题刻 清六舟僧拓本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▲李瑞清(左)、曾熙(右)临瘗鹤铭 ▲《瘗鹤铭》并跋张大千藏本 扑朔迷离身世 令众人莫衷一是 既然是名扬天下的书中极品,那出自何人之手当然是后人必须弄清楚的重要议题。可遗憾的是,碑上只留下“华阳真逸撰上皇山樵正书”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款识。因此,众人只能把与这几个字有关联或字形字风相似的知名书家排查一遍,基本锁定七个人。 第一个焦点人物是东晋王羲之。 王羲之,字逸少,号澹斋,官拜会稽内史,领右将军,人称“王右军”、“王会稽”、“书圣”。山东琅邪(今临沂)人,少从著名女书法家卫夫人卫铄(王羲之姨妈〕习书,隶、草、正、行各体皆精,但真迹无存,传世均为临本。其行书《兰亭集序》、《快雪时晴帖》、草书《初月帖》、正书《黄庭经》、《乐毅论》最著名。平生爱鹤。当然,与《瘗鹤铭》扯上关系并非仅因这一简单缘由。 黄庭坚在《题瘗鹤铭后》云:“右军尝戏为龙爪书,今不复见,余观《瘗鹤铭》势若飞动,岂其遗法耶。”认为是右军龙爪书遗法,非右军不能为。 ▲梁启超题《僧鹤洲零拓本瘗鹤铭》 北宋文学家、史学家欧阳修在其所撰《集古录》中曾引用唐人孙处元《润州图经》的一句:“右《瘗鹤铭》,......按《润州图经》以为王義之书,字亦奇特”。北宋诗人苏舜钦等人亦赞同此说。 另有人考证,王羲之夫人乃京口(镇江)人氏,《瘗鹤铭》出自其夫之手亦属当然。镇江坊间流传这样一个故事:王羲之游焦山时巧遇仙鹤盘旋于天,感叹良久。主事和尚便赠鹤一对。隔年双鹤死去,王则写此铭以祭奠云。还有人指出,乾隆皇帝下江南时,曾谕示《瘗鹤铭》是王羲之亲笔:“要其苍劲萧朗,非晋人不能。黄庭坚有‘大字无过瘗鹤铭’之句,致不虚也。” 著名教育家、书法家李瑞清在《跋自临瘗鹤铭》中也认为是王羲之所书:“此与《黄庭》同一机杼,《润州图经》以为右军书,非妄语也。近代考据家必以右军不在江阴,泥矣。” 第二个焦点人物是梁朝陶弘景。 陶弘景,字通明,自号华阳隐居,谥号贞白,丹阳秣陵(今江苏南京)人,齐梁间道士。善书法,尤精行书。入齐,得齐高帝赏识,20岁引为诸王侍读,后拜左卫殿中将军。梁灭齐后,于梁武帝永明十年()辞官,隐居道家圣地句曲山(茅山),习“五禽术”,也好养鹤,更为奇巧的是,他晚号华阳真逸,与《瘗鹤铭》“华阳真逸”正合。 认为《瘗鹤铭》为梁代陶弘景所书的有宋人黄长睿,依据是陶弘景隶书、行书均佳,当时他已解官归隐道教圣地镇江茅山华阳洞,故认为属于他的墨迹。 ▲杨守敬跋李国松本《瘗鹤铭》上海图书馆藏 清诗人、书法家陈奕禧在《隐绿轩题识》中也认为是陶弘景书:“华阳隐居,陶弘景所自称也,《瘗鹤铭》所以定为贞白书。 晚清诗书画家何绍基撰《东洲草堂金石跋》时写道:“自来书律,意合篆分,派兼南北,未有如贞白《瘗鹤铭》者。” 包世臣依据《天监井栏》与《瘗鹤铭》笔法结构考证,认为当是陶弘景书:“《天监井栏》在茅山,可辦者尚有数十字,字势一同《瘗鹤铭》,其字同者,则笔法结法悉同,可证《瘗鹤铭》为隐居书......” 剩下的五人为王瓒(焦山有其一诗刻,字画均与《瘗鹤铭》相似)、顾况、皮日修、颜真卿、上皇山隐士等,但都没有确证据可考。 命运起伏跌宕 让古今文人唏嘘 《瘗鹤铭》问世初始并不为人所熟知,静静地立于焦山西麓。据说第一个记载它的是前面提到过的《润州图经》,遗憾的是该书已经失传。 晚唐大历年间,《瘗鹤铭〉遭雷击崩塌,坠江隐迹,在水底一躺就是年。直至南宋淳熙年间(-),冬季枯水季节疏浚水道时,石碑露出水面,被时人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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